避開道德評價 澳門博彩業尋新路向

避開道德評價

澳門博彩業尋新路向

遊戲和體育競賽其實大多包含着賭博。賭博活動自古至今一直存在在人們的生活中。《史記》就記載了軍事家孫臏如何運用“上馬、中馬和下馬”，幫助齊國將領田忌在賽馬賭博中獲勝。雖然是這樣，但是對於賭博，人們卻多以負面的、不良的活動來看待，把它作為一個“偏門”，更不會把它視為一種經濟活動。中國傳統是將賭博歸入嚴禁的“黃、賭、毒”之列，這是因為賭博並不能創造價値、創造財富，只是靠人的運氣，把財富轉移，而且“十賭九輸”，甚至傾家蕩產，連家庭、連生命都輸掉。也因此，世界上對於賭博普遍都持“性惡論”。

然而，到了近現代，很多地方避開道德判斷，不再對賭博持“性惡論”了，而視為一種娛樂活動。雖然還有一些國家和地區仍然嚴禁賭博，但也有的半禁半馳，還有的一些地方將賭博合法化或非罪化了，成為堂堂正正的經濟活動，世界各大洲甚至出現了賭博“爆炸”現象。澳門將博彩業歸類於第三產業，博彩收益在統計方面歸於“服務出口”。另一方面，澳門很早就將“賭博”一詞換成了較好聽的“娛樂”，如雄霸澳門賭壇四十年的澳門旅遊娛樂有限公司，用的就是“娛樂”的字眼。澳門後來採用“博彩”一詞，附在旅遊業正式作為一種產業，先是“旅遊博彩業”，後來把博彩放在前面，叫做“博彩旅遊業”，最後將博彩業獨立為一個正式的產業，與旅遊業分開。特區成立後，更將博彩業作為龍頭產業。

博彩業創意元素

多年來，澳門的博彩業收入佔澳門本地生產總値一半以上，以及博彩稅佔澳門財政收入七成以上。對於這種“一業獨大”的產業結構、“一稅獨大”的狀況，不少學者和社會人士都指出，這不但使澳門經濟財政存在着風險，尤為嚴重的是使整個澳門經濟失衡，導致了除賭業以外其他稅源的萎縮。雖然中央政府再三敦促澳門要經濟適度多元化，特區政府也知道澳門經濟存在的風險，然而，經濟如何多元化卻無從下手。因為澳門發展工業、農業根本沒有條件，只有發展文化產業和會展業。不過，發展文化產業沒有基礎，也找不到亮點，困難重重；發展會展業，規模宏大、設施一流的會展中心很少，人才也嚴重不足。在相當長的時期，澳門經濟繼續嚴重依賴博彩業的事實難以改變。

不久前，澳門科技大學人文藝術學院副院長、政府文化產業委員會委員潘知常敎授在該學院舉辦的第二屆澳門文化產業發展高層論壇上，作了《創意博彩業：澳門經濟適度多元化的一個突破口》主題報吿。他認為，從目前澳門經濟發展的角度來看，澳門經濟適度多元的最好方式是擴大博彩業。可以選擇與文化創意產業結合，還可以與旅遊、休閒、會展相結合。澳門發展文化創意產業，不能從零開始，要從澳門的實際情況出發。澳門博彩產業與文化創意產業應該融合發展，產生新型的產業形態——創意博彩業，作為澳門經濟適度多元化的一個突破口。

賭客也是經濟人

博彩和文化創意兩者看起來似乎比較極端，一個通俗，一個高端；但其實兩者也有共通點，從廣泛的角度說，兩者都是文化產業，與娛樂、享樂和休閒活動都有關係。兩者之間的結合，一方面，博彩業可借助文化創意的舞台，使之更有文化含量；另一方面，文化創意產業可以借助博彩業，使本身有個施展身手的載體和平台。如果文化創意產業有博彩業作為一個大顯身手的舞台，就可以對博彩業本身的環境、活動項目加以創意，更主要是可以從博彩業的上、下游及前後左右延伸。如延伸為澳門的娛樂產業，搞一些節慶活動，以及與博彩業有關的演出。“博彩創意化，創意博彩化”，應該成為澳門的發展戰略和發展理念。正如他所說的，其實，現在博彩業已經自覺或不自覺地使用創意的手段。比如博彩環境的設計就運用了一些創意，各家酒店賭場都有特色，都是集娛樂、消閒、演出、國際會議及博彩於一身的娛樂中心。

在此之前，澳門理工學院敎授王五一從微觀經濟學的角度硏究博彩業，出版了《博彩經濟學》（人民出版社出版，二○一一年二月）一書。該書是學術專著，對於人類博彩活動的特徵、賭博者的理性人身份以及博彩企業的定義與性質進行概念性的探討，以及就博彩價格理論、博彩業的產業性質、博彩稅收和博彩市場作了重點的討論。該書還用了一些簡單的賭場游戲作為分析的實例，來說明賭博游戲背後的經濟學道理，說明賭客、賭博、賭場和博彩業的性質。不過，値得指出的是，作者在書中撇開道德判斷，純粹從經濟學的角度論述，視賭客與其他消費者一樣，是經濟人或理性人。並分析了賭博的一種更本質的性質：它旣不是消費，也不是投資，而是一種競爭方式；它是人類競爭中諸多決定勝負方式中的一種。賭場是通過游戲規則的設計使之在概率上擁有優勢，以及通過設置限紅而避免與賭客直接賭博，從而實現賭場“居間抽頭”的經營性質。王五一同時指出，博彩業的眞正特殊之處，在於它旣是娛樂服務業，也是金融業的兩棲性。

文產快速增長點

以前大家都把賭博作為不務正業的偏門，不可能作為學術來硏究。記得十年前澳門特區政府提出開放“賭權（即博彩經營權）”時，有澳門立法會議員尷尬地建議大學開設有關博彩業管理課程時，還引來哄堂大笑。美國和澳大利亞等國家的大學對於博彩業的硏究，已經有二十年，澳門對於博彩業的硏究才是近十年的事。雖然澳門對博彩業的硏究起步慢了一些，但是成績不俗。除了澳門大學和澳門理工學院成立博彩硏究機構外，也有其他學者和民間學者對此做了大量硏究。在王五一敎授出版《博彩經濟學》一書之前，中國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出版了前澳門大學社會學系副敎授程惕潔的《博彩社會學概論》。

有意思的是，程惕潔的《博彩社會學概論》從社會學的角度，旣談了博彩文化的歷史、博彩業的現代化趨勢，探討博彩旅遊的多元化，也談了博彩業對社會發展的正負效應、澳門賭權開放的是與非，以及負責任博彩、病態賭博及社會救治等，書的最後居然也談了文化產業。作者認為，盡快培育文化產業的快速增長點，不僅與打破澳門博彩產業單一化有關，而且與打破文化產業的發展瓶頸也有關。

解放思想析賭業

說實話，儘管澳門特區政府近年不斷提出發展文化創意產業，但一直拿不出東西來，連文化創意產業的定義，規劃等等也沒有。有一段時間還把所謂“飮食文化”當成是文化創意產業，或者把做一點旅遊小紀念品或一些有特色的小東西，以及發展成功率不高的動漫產業，當成是文化創意產業的主要方向。

由於澳門發展文化創意產業之路似乎走進死胡同，於是有人私下提出將博彩業歸類於文化產業。不過，此說很有可能不被大多數人接受，甚至會引來攻擊，認為是對文化的褻瀆，而且此說沒有說服力，因此只能在小規模的私下探討。現在學者們對博彩業發展的論述都不再涉及道德評價，純粹從經濟、從產業的角度進行。可以說，上述學者們對於澳門博彩業的論述避開道德評價，為解放人們對於博彩業的負面思想，進一步發展澳門博彩業，有意無意地制造了輿論。“創意博彩業”一說，可能從另一個方面打開了澳門文化創意產業發展的路子，更為澳門博彩業擺脫純粹賭博，轉為與旅遊、休閒、度假、會展相結合，將澳門打造為世界旅遊休閒中心，闖出一條新路。

最近，國務院港澳辦主任王光亞在訪問澳門期間公開走訪了澳門四家博彩企業，此舉表明中央政府對澳門博彩業不再持道德評價的態度。儘管他沒有到賭場觀察賭徒如何“搏殺”，但這個動作有深刻的象徵意義。說明中央政府直面澳門博彩業的各種問題，不涉及道德評價，關心如何保持澳門博彩業健康發展。

開雙贏互融局面

實際上，比如，由美國賭業巨頭拉斯維加斯金沙集團投資廿四億美元興建、位於澳門路氹金光大道的澳門威尼斯人渡假村，其設計風格雖然源於美國拉斯維加斯的威尼斯人渡假村的概念，以反映威尼斯人別樹一格的特色，因此酒店範圍內是充滿威尼斯特色的拱橋、小運河及石板路。但是該項目的設計也融入了中國傳統文化的元素，例如娛樂場的中庭均採用龍鳳和金魚等象徵吉祥的雕刻和圖像，以及入口和大堂等都以華麗的金色為主。室內大型天幕、特色街道、運河及里亞特橋，都很有創意。又如五月中開幕的澳門銀河綜合度假城，不少設施很有創意且多元化。當中令人矚目的天浪淘園，有能激起一米半巨浪的世界最大規模的空中衝浪池。還有，如永利的“黃金樹”、新濠天地的多媒體表演，以及各大賭場從裝飾硬體到環境構造方面所採用的特色等。這些都顯示出各家博彩公司已經自覺或不自覺地使用文化創意的手段。

澳門具有深厚的中西文化交融的底蘊，發展文化產業有一定的優勢。問題是如何將文化元素有創意地運用到博彩業中，另一方面是將博彩業獲得的巨額財富的一部分來支持文化創意產業的發展，多角度地促進博彩產業與文創產業融合。在這些方面，特區政府應在推進博彩產業與文化創意產業之間的雙贏互融方面，以及在培養創意博彩業的人才方面，起重要的作用。

避開道德評價，解放思想，也許可為澳門博彩業找出新的發展路向。

郭濟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