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門博彩業發展改革思路芻議 李嘉曾

澳門博彩業發展改革思路芻議

李嘉曾

澳門博彩業走多元經營之路已是大勢所趨
澳門博彩業發展改革思路芻議

博彩業的狀況堪稱澳門政治經濟的晴雨計，它的任何動態都足以預示特區政府的政策態勢和澳門經濟的未來走向。人們對於三年前的情景記憶猶新：二○○八年間，澳門以博彩業為龍頭的經濟發展勢頭兇猛，當時外僱勞工人數突破十萬大關，通貨膨脹率也被拉到9%的高位。面對着經濟過熱的勢頭，特區政府保持了清醒的頭腦，採取果斷措施宏觀調控博彩業。當年四月行政長官宣佈對博彩業營運作出新規範，除了已經申請的個案以外，在未來一段較長時間內政府將不再批給土地興建賭場。這一舉措有效地使熱氣騰騰的娛樂場建設驟然降溫，此前已經提交發展博彩項目申請的永利、澳博、美高梅等公司也只得翹首企盼，耐心等待。

二○一一年中秋剛過，澳門市民似乎聽到了解凍的訊息：先是永利澳門透過有關網站披露，其屬下兩家間接全資附屬公司帕羅地產公司（Palo Real Estate Company）和永利渡假村（澳門）股份有限公司已獲批路氹城面積為51英畝（約合21萬六千平方米）的土地。接着是政府部門出面澄清，工務局發出新聞稿稱，該個案申請仍在審批過程中，尙無最終決定；一旦完成全部審批程序，政府會在適當時間對外公佈云云。看到政府並非斷然否定此事的態度，聯繫到該地塊早已圍起印有永利標記圍板的現象，人們（包括一些專家）不無理由推測：澳門的博彩業又要“重新上路”了。

値此澳門博彩業重整旗鼓之際，有必要認眞探討澳門博彩業面臨的形勢與今後改革發展的思路。

一業獨大無可替代

澳門博彩業的黃金時代是隨着澳門回歸祖國到來的。儘管博彩在澳門合法化已有一百六十餘年歷史，但在澳葡時期，博彩業年度毛收入最高時為177.8億澳門元（合22.2億美元）。二○○一年八月特區政府通過第一六／二○○一號法律《娛樂場幸運博彩經營法律制度》，次年確定“適度開放幸運博彩市場”的方針，引入新的投資者和運營模式，有效地推動了博彩業的健康發展。二○○九年，澳門博彩業總收益達到1,203.8億澳門元（150.5億美元），躍居全世界各國各地區之首位。二○一○年全區博彩毛收入進一步提高到1,895.88億澳門元，比上年增長57.5%。自從二○○六年博彩業收入超過美國拉斯維加斯以後，澳門已經成為名副其實的世界頭號賭城。

在澳門現有的產業結構中，博彩業佔有絕對領先的比重。二○○九年，澳門博彩業納稅總額高達457億澳門元，約佔全區公共財政收入的65%。二○一一年第一季度澳門的博彩收入已經超過585億元，預示着再創新高的兆頭。博彩業的興旺不僅帶動了旅遊、會展、餐飮等產業，而且通過資助公益活動、頒發奬助學金等途徑回報社會，貢獻鄕梓。在澳門，博彩業已經成為不可或缺的事物，沒有其他任何產業能夠與之抗衡，更沒有必要取而代之。

群雄鼎立競爭激烈

放眼當今的澳門博彩業市場，用群雄競起的“春秋戰國”時代來形容亦不為過。自二○○一年十一月政府主持幸運博彩經營權招標競投、二○○二年八月行政長官簽署批示，給予澳門博彩股份有限公司、永利渡假村（澳門）股份有限公司與銀河娛樂場股份有限公司三家企業在澳門的幸運博彩經營權以後，澳門博彩業逐步走上健康發展的道路。此後，從二○○二年十二月至二○○六年九月間，上述三家公司分別以“轉批給”方式，相繼引進威尼斯人、美高梅和新濠博亞三家公司來澳經營幸運博彩。至二○一一年中，澳門全區已有上述六家公司合法經營的娛樂場三十三家；再加上賽馬、賽狗、彩票等其他形式的博彩項目，諸強鼎立、逐鹿濠江的場景愈演愈烈。

戰略制高點向來是兵家必爭之地，號稱“金光大道”的路氹連貫公路正是澳門博彩業的這樣一塊風水寳地。近年來，各大博彩企業無不想方設法揷足路氹，並紛紛在該地開出標誌性的旗艦店。據《澳門日報》透露的數據，澳門六家博彩大公司在路氹的旗艦佔地面積分別為：威尼斯人29萬（平方米，下同），新濠天地11.3萬，銀河44萬，永利20.6萬，澳博7.2萬，美高梅7萬。總面積已經超過129萬平方米。如此廣袤的土地，如此短兵相接的勢態，足以讓各大博彩巨頭安營紮寨，捉臂廝殺了。

深化改革勢在必行

博彩業本土競爭的形勢十分嚴峻。有限客源的分流就是最大的心病。近年澳門每年接待來訪旅客總數在兩千萬至三千萬之間，初看起來似乎數量巨大，不愁客源。但是，俗話說蛋糕只有一塊，分食的人越多，每人分得的份額就越少。君不見，停在關閘和外港碼頭接客的娛樂場免費班車與時俱增，車滿為患；每輛車上的客人卻日漸稀疏，娛樂場內也難以見到一度常見的人頭攢動、摩肩接踵的情景。

環顧澳門的周邊地區，形勢更是咄咄逼人。許多原來禁止在本土經營博彩業的國家和地區近年陸續解除禁令，加入了合法經營博彩的行列，新加坡就是一個典型。該國從二十世紀六十年代以來曾禁賭四十年之久，二○○五年四月一舉廢除禁賭令，二○一○年二月核發首張娛樂場經營執照。二○一○年三月新加坡首家綜合性大型娛樂場“聖淘沙名勝世界”隆重開業，以其巨大規模、先進設施、優質服務和綜合經營吸引了大批遊客。除新加坡以外，中國周邊的越南、老撾、馬來西亞、緬甸、泰國、柬埔寨、朝鮮、韓國甚至蒙古、印度等國家都在積極興建娛樂場。台灣當局也表達了在澎湖、金門等外島發展博彩業的意向。

面臨內外緊逼、左右逢“敵”的形勢，澳門的博彩業要想立於不敗之地，深入改革謀求發展是唯一出路。

多元經營大勢所趨

筆者以為，當前澳門博彩業改革發展的思路主要有三條，即：實施多元經營，擴大娛樂成分，提升文化內涵。

博彩業的多元經營是大勢所趨，也是探索新境界的有效途徑。正如金融業早就通過混業經營的思路，從錢莊、銀行的狹義貨幣經營拓展為現代金融經營一樣，博彩業也應當從單一“賭博”的桎梏中解放出來。上文提及的新加坡聖淘沙名勝世界，之所以一開業便吸引了大批遊客，進而有效地增強新加坡對外國旅遊者的吸引力，多元經營是首要優勢。該名勝世界實際上是一個集酒店、購物、娛樂、餐飮、影視、演藝、博覽、會展等於一體的超大型綜合休閒娛樂場所。單是獨特的電影主題公園新加坡環球影城就包括科幻城市、失落的世界、埃及、紐約、好萊塢金光大道等七個主題區，都是依託好萊塢高票房影片設計的精品娛樂項目。據說聖淘沙全面開業後一年可接待一千二百萬至一千三百萬遊客，約相當於澳門全區全年接待遊客總數的一半左右。博彩業多元經營的魅力可見一斑。

其實本澳的博彩企業近年也開始多元經營的積極嘗試。永利、威尼斯人、新濠天地、銀河綜合度假城等大型娛樂場都將博彩同美食、購物、演藝、休閒等巧妙地結合起來，對遊客產生了獨特的吸引力。在中央政府將澳門定位為“世界旅遊休閒中心”的前提下，在澳門特區政府帶領民衆努力實現經濟適度多元化的進程中，澳門博彩業還要力求同旅遊、會展、影視、動漫、演藝、主題公園、競技體育、文化創意等產業有機地結合起來，順應當代博彩業的最新潮流。

娛樂成份有待擴大

澳門博彩業深化改革的思路之二是擴大娛樂成分。博彩的起源是一種遊戲，無所謂有益或有害。有些地方、有些人將博彩視為洪水猛獸，其實大可不必。一九六一年，時任澳葡政府總督的馬濟時曾給博彩下過一個頗為科學的定義：“凡博彩，其結果為偶然性，純粹幸運制勝者。”從此博彩便有了一個褒義的名字：“幸運博彩”。

倘若果眞如此，博彩的輸贏將全憑運氣，與參與者的知識、技巧、智慧、品質都沒有關係。通俗地說，參與博彩的輸贏概率將各為百分之五十，這一輸贏相當的結果必將使參與者皆大歡喜而樂此不疲，且不致產生投機取巧、不勞而獲甚至貪得無厭的負面效應。民間親友之間在節假日的“小賭”大凡屬於此列。博彩企業為了吸引大批量的小“賭客”，特別是澳門本地的“賭客”，應當參照上述思路，擴大博彩的娛樂成分而寓樂於“賭”。

具體言之，一是可以考慮減低賭注、淡化輸贏的方針，使博彩輸贏無關個人和家庭的生存大局，更不會涉及身家性命。二是放棄業內潛規則，確實向顧客讓利。要讓一半左右的顧客在博彩中眞正小有收穫，甚至可以用紀念品的形式對輸者給予一定的安慰與補償。這樣的結果必然是遊客與博彩業經營者皆大歡喜，前者愉悅身心，後者通過薄利多銷依然賺錢。

文化內涵必須提升

博彩業在澳門經營已經超過一個半世紀，在如此漫長的歲月中，時代飛速發展，博彩業的外包裝也日漸輝煌，但本質上卻依然故我，故步自封。其博彩方式多年大同小異，博彩工具長期基本不變。在澳門的娛樂場中，西方發明且體現西方文化的撲克牌及相關玩法始終是主要的博彩手段。時至二十一世紀之今日，假如博彩業始終停留在十九世紀甚至十八世紀的精神狀態下，顯然是落伍了。

為了跟上時代步伐，澳門的博彩業要力求深化內涵，特別是文化內涵。換言之，澳門的博彩業要力求擺脫小市民意識和世俗情調，要提高層次，盡量向高雅的方向努力。應當從中西文化交融的背景出發，深入挖掘博彩的歷史文化內涵，設法將博彩活動中體現的西方冒險精神、競爭意識和消費觀念，同中華文化中的含蓄、靈巧、睿智、風雅等風格有機地結合起來。例如，能否將中國傳統文化中的對弈、猜拳、燈謎、楹聯等帶有博弈娛樂色彩的品種引進澳門的博彩業，開發出澳門獨有而中華民衆喜聞樂見、讓世界人民耳目一新的博彩產品來呢？値得我們深思。

願澳門衍生出具有自身特色的博彩業，並且向文化創意產業等新興產業靠攏、交匯、集成，為建設與衆不同而名副其實的世界旅遊休閒中心添磚加瓦。

李嘉曾 （澳門城市大學敎授，文化產業管理課程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