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彩,一種娛樂消費的觀念和現代形式
周江明
澳門博彩業發展是時候思考改革
博彩,一種娛樂消費的觀念和現代形式
關於博彩,人們的看法較為多樣。有人認為是一種罪惡的賭博;有人看成是一種投機行為;有人當作是財富分配的遊戲;有人說是一種競爭方式。當然,也有人認為博彩是一種娛樂消費。
先天不足後天缺陷
將博彩當作賭博,期望從中不勞而獲,實在是緣木求魚。賭博是一種沒有財富創造只涉及財富取得的投機冒險行為,一般依據對不確定事件結果的約定,彼此承擔同樣風險享有同樣收益,但都期望從對方獲得利益。然而,博彩不一樣,玩家不但先天不足,後天也有缺陷。其一,博企為支付營運博彩服務的成本,利用概率優勢或在派彩安排上,博企與玩家並不對等,玩家在承擔風險的同時卻獲得較少的收益,博企一般有約百分之五內的抽水,這是先天不足。
其二,因為有衆多玩家在娛樂場博彩,博企可以利用統計學的大數定律(隨着隨機事件發生的次數增加,一般在十萬次以上,事件發生的頻率趨於一個穩定値),對博彩規模和行為進行規劃和控制。但對於玩家而言,在統計概率上無法規劃。如玩一次大小,輸就是輸,贏就是贏,不存在百分之五十的概率輸、百分之五十的概率贏之說。玩家必須玩上十萬次大小,輸贏才可能平均接近五萬次,玩家的輸贏規模才可預期。但若玩幾百次大小,輸贏並不平均,因而無法利用統計學規避風險,玩家承擔了更大的風險。這就如一艘航母(博企)和一隻獨木舟(玩家)在大海上航行般,同樣的波浪對二者的影響完全不一樣,此乃後天缺陷。
博彩應是娛樂消費
按博彩毛收入推斷,澳門目前的投注額每年至少有上萬億港元,眞正的賭博,應是這樣的巓峰對決:所有賭客委托個代表,博企不需花多錢請上萬個荷官,只要一個荷官,也毋須建大型娛樂場,路邊兩張凳擺張檯,押上萬億,開一次大小,一鋪過。這樣賭,博企和玩家之間風險與收益對等,不用抽水,十分公平。賭客輸了走人,贏了大家分錢。如博企贏了,十年八載都不用幹活,可好好嘆世界。若輸了,博企老闆辛苦一世都還不清。賭博就是孤注一擲,若此,放眼世界,哪一個娛樂場還敢開賭?顯然博企提供的博彩不是這般的賭博。
博彩旣不是賭博,更不是賺錢的工具,博彩就是把“好賭”變成“好玩”,是一種花錢的娛樂消費,它會給消費者帶來輸贏的刺激和興奮的享受。但因博彩是一種涉及輸贏的特殊消費,特殊之處在於花費具有不可預期性,掌握不好極容易淪為賭博,因而除了注重一般消費需付出的金錢外,還需確定耍樂的時間。假設有人喜歡去娛樂場耍樂,如準備五百元現金,分成五十份投注額,每份十元小額投注,預定玩三個鐘,設定投注額度和時間,以其中一項被使用完為依據,若早於三個鐘使用完了投注額就應立即離場;若玩夠三個鐘,投注額有剩餘甚而還有賺取,則留住下次耍樂的花費或用作其他消費,此時也不應再玩了。
把握時間金錢額度
對於玩家而言,把握好時間安排和金錢額度,抱着“小賭怡情”的心態,就可在博彩中獲得物有所値的刺激和興奮,成為一個眞正的消費者。不單是博彩如此,與朋友打麻將,和姊妹逛街購物一樣,凡事適可而止,切勿沉迷其中。麻將迷、購物狂與賭徒都是一胞兄妹,它們的母親叫做“貪婪”。反過來講,博彩應定義為一種需有時間控制和投注限定的娛樂消費。同樣地,對於博企而言,對玩家設定時間、投注限制,才是眞正在提供娛樂消費的服務。否則,則是經營賭博項目。這方面,澳門的博企做得不夠好,中場收入遠遜貴賓廳,博彩主要靠賭收支撑。特區政府也沒有積極引導,更沒有強制措施,以致留下隱患。
五十年前,第一百一十九任澳門總督馬濟時建議葡萄牙政府將澳門開闢為“恆久性的博彩區”,打造成以博彩及旅遊為主要經濟發展項目的低稅制地區,同時界定了博彩的定義:“凡博彩,其結果為偶然性,純粹幸運致勝者。”即結果係不確定而博彩者純粹或主要是靠運氣之博彩,概稱“幸運博彩”。幸運博彩雖然未脫掉賭博的味道,但明顯添加了娛樂的元素,賭場也悄然更名為娛樂場。自此,澳門博彩業開始快速發展。回歸後,俟幸運博彩專營合約到期後,特區政府就將幸運博彩經營權分批給三家公司,博彩業進入了騰飛階段。二○○九年,澳門博彩稅的收益約佔特區政府財政收入七成多,成為庫房名副其實的頂樑柱。五十年後的今天,澳門應當怎樣重新認識博彩,賦予它什麼樣的意義和內涵呢?値得探討。
賭博不利長遠發展
博彩業的騰飛給澳門帶來了巨大的“痛”。博彩企業的經營,畸形地依賴賭收,尤其是貴賓廳的收入,從這個角度講博彩就是賭博。據澳門博彩監察協調局公佈的資料顯示:二○一○年全年各類博彩項目合共總收入1,895.88億,賭場毛收入1,883.43億、賽狗3.4億、賽馬4.39億、足球博彩3.8億、籃球博彩0.79億。賭場毛收入中貴賓廳毛收入為1,356.48億,佔整體比重72%。且賭場毛收入有90%來自“百家樂及貴賓百家樂”單一玩法,非常不健康。外資博企進入澳門後,曾帶入綜合娛樂場概念,中場氣派壯觀,一度帶動中場收益上升,但很快也就“入鄕隨俗”介入貴賓廳業務,使之火上加油,收益比例重回高位。
由於貴賓廳潛藏負面影響,包括引發邊緣犯罪、高利貸、公款賭博等,客人長期沉迷不能自拔,輕則傾家蕩產,重則鋌而走險,引發客源地的社會問題,至於衍生的非法交易、洗錢、“債務糾紛”甚至命案等更是不一而足。時常耳聞有內地私企老闆來澳一夜就在娛樂場輸掉一個厰,令人震驚。在區域化進程之中,如果澳門還專注於博彩中的賭博元素,無疑鄰近地區將為此付出過大的代價,區域化進程將受到嚴重影響,於長遠發展不利。如若還固守博彩就是賭博的觀念,甚而是不勞而獲的賺錢工具,不論是賭場還是賭客都無法在現代社會生存下去。賭博顯然是一種罪惡,沒有創造,只有掠取,為現代文明所鄙棄。
賦予時代價値內涵
換言之,澳門應賦予博彩符合時代價値的意義和內涵。博彩當然有賭博的基因,但如透過積極引導,並訂定限制性的規定將賭博的投機冒險賦予娛樂刺激的內涵,跟花錢去KTV包間唱歌,花費幾百元到電影院看兩場期待已久的電影,又或花上幾百元到旅遊塔笨豬跳一樣,從本質上講它更可是一種消費。因而,將博彩視為一種娛樂消費的觀念和現代形式,無疑有助澳門博彩業從賭博的“泥淖”中抽身而出,邁向健康發展的康莊大道。
博彩,這種娛樂消費的觀念和現代形式,越來越為人所認同。拉斯維加斯早已嘗試將博彩娛樂消費化,無論是各大博企,還是衆多玩家,越來越類似於一種娛樂消費的市場。而娛樂消費是每一個消費者都可以享用的權利,娛樂消費的提供者和投資者理應獲得合理的回報,博企也具有了健康發展的可能。對澳門而言,博彩應視為一種娛樂消費,其現代形式可考慮作為旅遊休閒的一部分,讓旅客有着與嘗葡國菜、買手信、逛世遺、看博物館一樣的感受,並與之互為補充,凸顯特色。
將博彩賦予娛樂消費的觀念和現代形式,澳門無疑將開創一種全新的營商模式。另一方面,澳門產業多元化,也包含博彩業本身的蛻變,博彩業如能賦予娛樂消費的內涵,成為旅遊休閒的一環,有助於澳門由一座賭城升級為一個世界旅遊休閒中心。
不能犧牲核心價値
如何配合澳門作為世界旅遊休閒中心的區域定位來發展博彩。這提出了另一個問題——澳門要如何發展?此是前提,必須考慮。結合世界旅遊休閒中心的定位,澳門首先要有自我反省和自我認同的勇氣,令人懷念的悠閒的生活方式是本地的一種文化特色,也是城市性格和核心精神價値,不可丢棄。悠閒不是慵懶,而是寧靜和泰然,“一顆顆平淡的心,不爭、不慍、不火、不慌、不急、溫良、謙和、寬容、隨遇而安。”“又似一卷卷浮世繪,展掩間盡顯世間百態……鍾情吃喝玩樂,卻不醉生夢死,一切順其自然。人人懂得現實、尊重現實、享受現實,卻不失眞實性靈的舒展……樸實的氣質、人性的本色、生活的世俗,隨意流露,毫無雕飾。”正正這種性格和精神,才有可能令澳門走向世界旅遊休閒中心,賦予澳門健康發展的內涵。不能以犧牲澳門的城市核心精神價値,以否定自身休閒、宜居、包容融和、人情味濃的城市個性來換取博彩在形式上的“發展”,要適度、有節制,不可貪得無厭,不單是商業公司,每個人也應索取有度。
更重要的是,特區政府應警惕財政收入是否“賭”得過濫了,“賺”得太多了?在目前的形勢下,建議特區政府:一是需積極作為,控制博彩之中的賭博項目,可考慮放棄一些短期利益和財政收入來鋪墊長遠發展之路;二是將博彩賦予娛樂消費的觀念和現代形式,要求博企逐步轉型經營,改變思想,健康發展,創造給玩家一個娛樂消費和旅遊休閒的良好環境。
今時今日,特區政府和每一位市民都應“停下腳步”,審愼地自問,旣然澳門要在未來向世界旅遊休閒中心邁進,那麼從今以後澳門應該怎樣發展,尤其是如何攻破博彩這個堅固的堡壘,切勿蹈“成也博彩,敗也博彩”之路。
“天下之患,最不可為者,名為治平無事,而其實有不測之憂。”博彩一業“賭”大的今天,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澳門再不賦予博彩新的內涵,多元發展,到溫水煮蛙至沸時,為時已晩。
“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澳門的明天,千萬不可如此“賭”一把。
周江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