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只為風月情濃 ——澳門女媧廟

都只為風月情濃

——澳門女媧廟

我們都中了《海上花》和《胭脂扣》的毒，以為靑樓是歡樂與情慾的天堂。朦朧黃燈，昏醉倦眼，瑞腦金獸。憶濠江當年，也曾是個豔幟高張的地方。痴男怨女們過足了抵死纏綿的癮。然而歷史又何嘗記載過這些風塵女子的辛酸？

傳說女媧煉石補靑天，當年風塵女子也曾為補“情天”，求得一良人恩客之露水恩情，合力建女媧廟，焚香祝禱。其實拆下金釵改梳家常髻的她們，心裡又與純潔的良家子有何分別？望並蒂，結同心，這間小小的女媧廟，寄託了每一個女人的願望。

女媧廟屹立百年，看盡人間的愛恨交纏，悲歡離合。或者在神祇眼中，愛情還及不上宇宙的一粒塵埃。對於凡人來說，愛與被愛，已經是一生的主題。痴也好，錯也罷。只是應了那一句，開闢鴻蒙，誰為情種？都只為風月情濃。

花事燦爛的時代

中國從來都不乏有關於靑樓女子的傳說，古時有李香君、顧橫波，近代有賽金花、小鳳仙。澳門從開埠伊始，花事燦爛，自然流傳下來許多動人的故事。

根據澳門歷史學者金英傑先生指，清道光二十九年，澳葡“狂人總督”亞馬留取消之前清政府實行的“禁娼令”，任何人都可以開設娼館妓寨和花艇花舫，只要按規定向澳葡繳交“花捐花稅”即可。於是，澳門成為了一個洋娼（包括華洋混血妓女）、華娼、水娼（在內港一帶船艇上營生的）交匯的“紅燈區”。

由於靑樓女子人數龐大，社會亦相對於內陸風氣開放，於是澳門娼妓的社會地位亦是中國同行中最高的——法律規定他們享有與“良民”同等同樣的待遇。她們可以免費入醫院—鏡湖醫院和仁慈堂醫院診病治病。她們甚至可以置業、建廟。女媧廟，就是在這種情況之下建成。

求女媧娘娘補“情天”

傳說女媧以自己的形象，以水和泥土造了男人和女人，後來看着他們怪寂寞的，又讓他們結合，共同孕育下一代。可以說，女媧娘娘旣是“父母之命”又是“媒妁之言”，那麼，她作為民間敬拜的愛神便一點也不讓人意外了。

而且相傳古時發生天崩地裂，女媧娘娘煉五色石補靑天。或者，這些出錢出力建廟的姑娘們，也是希望女媧娘娘能為其補“情天”，讓她們早日覓得眞愛，脫籍上岸。

除了靑樓女子，古時的澳門的“喊口婆”，就是專門為過世之人哭喪的職業婦女也是女媧廟的信衆。每次“哭喪”前後，都必去女媧廟（又稱媧娘廟）祭拜，每逢初一十五，也都必去女媧廟上香上供。

以前的女媧廟為“喊口婆”和娼婦提供的職業道具——香油，哭喪時抹搽在鼻孔上，便會刺激鼻腔源源不絕地流出清鼻涕，正好作“悲慟狀”。又或者讓靑樓女子們在恩客門前作楚楚可憐，梨花帶雨狀。可謂七十二行，行行有其精妙。

女媧廟現貌

女媧廟就座落在草堆街與大三巴街交界處，正是現時人流如鯽的大三巴手信街的盡頭。兩層低矮的平房，若非門前大字寫着“女媧廟”，土黃色的小廟並不起眼。

據說女媧廟以前的正殿就在今日廟門前的空地處，因為廟後和布疋店相連。一九一四年冬，布疋店失火，焚毀正殿，而因為要開闊道路，於是正殿並無重建，現在我們所能進入的只是當年的一個偏殿。

進入女媧廟，正面就可以看到供神的女媧娘娘的神壇。神壇右面有一圓拱門，直通二樓神樓，這裡供奉呂祖，空間比一樓更為開闊，所以女媧廟門又有一頭門，上刻“靈岩觀”。

今日的女媧廟，香火並不算鼎盛，每天開放的時間亦只是短短三兩個小時，偶有遊客入內參觀，卻絕少有人再知道她的歷史和滄桑。不過在澳門的廟宇史內，她有着重要而獨特的地位。大家從大三巴街下來，有緣遇上開放的話，不妨入內一睹當年風貌。

同場加映

建築業者的規矩

——魯班廟

古代有七十二行，每一行都是一個獨特的領域，而每一個領域都有自己敬奉的祖師爺。所謂“舉頭三尺有神明”，有了敬畏的對象，才會有風俗，有行規。看似條條框框的“規矩”，在文化並不普通的時代，卻可以把每一個行業的人團結起來。

於是我特別喜歡雀仔園魯班廟內那個寫着“是規是矩”的紅底金漆橫匾。本來，“規矩”這兩件工具就是源自於建築業。一語相關，饒有趣味。

建築業祖師爺

魯班是中國春秋末葉時期著名工匠，先別說許多加諸於他身上過份神奇的傳說，至少可以相信的是，他至少在當時已經是行業中的佼佼者。據說魯班出生於魯國的一個世代大家族——公輸族，由於他是魯國人，又被稱為魯班或魯般，所以“魯班”只是一個綽號，並非“姓魯名班”。

魯班在七十二行的祖師爺中地位極高，上架行、中架行及下架行（合稱三行）工人都尊魯班為祖，戲班亦奉魯班為師。

一廟一世界

澳門有幾個供奉魯班的地方，但以魯班為主神建廟，應該只有雀仔園街市後面這一間。相比起女媧廟，魯班廟算是保存得相當完整，門庭整潔。一進的廟堂還保留有清末建廟時的大長條麻石地板。廟內只神案，牌匾等古物保留完好，甚至有一位老伯長居於廟旁的小屋負責打掃衛生。

後來才得知，現時負責廟宇維持的是澳門建築業商會。每年農曆十二月二十日尾誕拜祭儀式，會衆會於魯班廟內上香致祭。

女媧廟和魯班廟都是由古老的行業成立，則因為其行業的發展，而令廟字呈現完全不同的現貌。從一間廟，看出一個行業甚至一個社會的縮影，誰說這不是“一廟一世界”呢？

撰文／攝影：劉 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