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年舊味榮甡蠔油莊

陳年舊味榮甡蠔油莊

昔日澳門有“蠔鏡”、“濠江”之稱，路氹、橫琴、新口岸等地都曾是盛產蠔的地方。碩大肥美的蠔除了食用，還可煉製蠔油，所以鹹魚、蝦醬和蠔油都是澳門有名氣的手信。半世紀前的內港便有十來家蠔油店，如今廣福興、鴻合等當年有名的蠔油厰早已人去樓空，只剩下榮甡。開業於一九○二年的榮甡蠔油莊位處巴素打爾古街七號，今年恰恰一百一十年了，舖址也已被列作澳門法定文物。

榮甡蠔油莊如今由第三代傳人曾溥洲孤獨地留守着這座三層老舖。漆油斑駁的鐵閘幾乎鎭日上鎖，一盞昏黃的燈光透出點點苟延殘喘的氣息。

曾老先生今年八十四歲了，仍然耳聰目明，對於榮甡的一切，旣有無限的緬懷，也不勝唏噓：“一九○二年，光緖廿八年，阿爺開始做蠔油。以前舖位在隔離，後來地方不夠用，便搬了過來。”幾十年前，榮甡其門如市，在珠海香洲與澳門都有自家蠔塘，一家十多口加上僱工，每日開蠔煮蠔水炒蠔油，忙得不可開交。榮甡於一九三四年還被邀請出席葡萄牙世界博覽會，自此榮甡蠔油更遠銷至美國、加拿大等地，就連孫中山先生也來幫襯：“以前孫中山都買我們的蠔油呀！”老人家落寞的臉上閃過一絲絲的光輝。

曾溥洲大概是目前港澳地為數不多的還知道如何用柴火煉蠔油的“專業人士”了：“蠔要用新鮮的，烚熟後撈清殼，邊煮邊攪，蠔水會變米白色，慢慢熬十多個鐘才變成深啡色。”火太猛會煮燶，文火慢唔會出味，一百斤鮮蠔才能煉製約兩斤蠔油，眞材實料，才是美味矜貴之處。

半世紀前的蠔油是高級調味料，當時一斤裝的榮甡蠔油賣七元五角，一碗雲呑麵才賣五毫。曾溥洲一九五八年接手榮甡後，用了廿年的時間專注改良硏製榮甡的出品，連婚姻都錯過了。想不到，一枝小小的蠔油，竟是濃縮了這位老人家一生的心血。

我有一個疑問一直揣在心裡：榮甡的蠔油有否放防腐劑？曾老先生爽朗地答：“有！千分之一嘛！政府法例允許的！”當年大賣的榮甡蠔油有冇獨門秘方？“冇秘方！眞材實料自然好味！”百年老店有否想過發揚光大？“子侄都唔想做，咁辛苦！去賭場搖骰仔仲搵得多錢啦！我自己一個人做又辛苦，做到冇力就唔做囉！”

大半個世紀過去了，內港一帶可謂滄海桑田。但曾溥洲至今仍獨自留守榮甡舊舖，蠔場早已消逝無蹤，更不要說開蠔煮蠔水了。這幾年人老力疲，曾溥洲改為購買現成蠔油回澳，自行配製裝瓶。如今的榮甡蠔油，食味與市售蠔油明顯不同，顯得偏濃偏鹹。不知道百年前的味道是否也如此？抑或因為這百年不變的味道，致令人們漸漸離棄了它？

李文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