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危言》誕生地鄭家大屋
位於阿婆井附近龍頭左巷的鄭家大屋,在澳門幾乎無人不識,可是與其知名度相比,曾經參觀過這座著名大宅的澳門人卻寥寥可數;事實上,鄭家大屋是世界遺產“澳門歷史城區”內唯一至今尙未對外開放的文物景點。
自特區政府成立,鄭家大屋便一直是市民談論的話題,從政府接收到維修恢復,大衆的眼光始終關注着這座庭院深深的大宅。可以說,回歸十年,亦是鄭家大屋從破舊到重生的十年。由於鄭家大屋屬世界遺產,其修復及再利用,必須嚴格遵守世界遺產委員會的相關規定,因此特區政府從2001年接收鄭家大屋開始,經過八年的專家規劃和專業維修,在澳門慶祝回歸十周年之際,終於傳來好消息:鄭家大屋已基本完成修復工程!
這一次,筆者有機會進入面貌一新的鄭家大屋參觀,先睹為快,並作此短文介紹,以饗對鄭家大屋茲茲在念的讀者。
鄭觀應及《盛世危言》
鄭家大屋的知名,乃因它是中國近代實業家和思想家鄭觀應的故居,最重要的是,鄭家大屋乃是鄭觀應寫作其傳世巨著《盛世危言》的地方。
鄭觀應,本名張應,又名官應,字正翔,號陶齋,又號杞憂生,別號偫鶴山人、待鶴老人等,廣東香山縣(今中山市)雍陌鄕人。關於鄭觀應的生卒年,雖然學術界有爭議,不過據澳門博物館陳麗蓮女士考訂,其出生年應是道光廿二年六月十七日,即1842年7月24日;於民國十年五月初九日在上海去世,即1921年6月 14日。
鄭觀應早歲考科舉不第,便奉父命到上海投靠叔父,進入洋行工作,其後歷任太古輪船公司總理、中國電報局總董、輪船招商局總辦、開平煤礦局粵局總辦等職位,有豐富的洋務經驗。又曾受政府委託,前赴東南亞了解敵情。但終鄭觀應一生,他是以國事為念,適逢清末朝廷積弱,更令他孜孜不倦地思考強國致富的良方。而其一生最重要的著作《盛世危言》,則從政治、經濟、敎育、輿論、司法等方面,提出改造中國社會的方案。
《盛世危言》於1894年正式出版後,當即受到各方重視,甚至連光緖皇帝亦“飭總署刷印二千部,分散臣工閱看”;晩清名臣張之洞稱讚此書謂“上而以此輔世,可為良藥之方;下而以此儲才,可作金鍼之度。”毛澤東在《紅星照耀中國》(Red Star over China)中亦回憶說:“《盛世危言》繼續動引我求學的慾望,我開始厭恨我在田裡的工作”。由此可見《盛世危言》一書對當代思潮的影響是如何巨大。
鄭觀應一生大部分時間都是在上海度過,但是其代表作《盛世危言》卻是在澳門輯著完成的。1885年,鄭觀應因為保舉的人欠太古洋行四萬餘元,途經香港時被太古拘留起來,到翌年才“脫累歸里,杜門養疴”;他所歸的“里”,便是龍頭左巷的大屋。據夏東元敎授編訂的鄭觀應年譜可知,從1886年起至1890年,鄭觀應一直居於澳門,從事《盛世危言》的輯著工作。因此可以說,鄭家大屋便是《盛世危言》的誕生地。即使增補編輯的《盛世危言後編》,也是鄭觀應於1907-1908年間在澳門整理的。
鄭家大屋的興建
鄭家是香山雍陌人氏,其地與澳門非常接近。從1871年的澳門鏡湖慈善會倡建値理名單中有其父鄭文瑞(字啟華)的名字,可見鄭家當時與澳門的士紳已有往來活動。
鄭家之所以在澳門建大屋,據鄭觀應《題澳門新居》詩的自註所說:“先榮祿公(即其父)夢神人指一地曰:此處築居室最吉。後至龍頭井,適符夢中所見,因構新居。”則鄭家大屋所在,乃是仙人指點的吉地了。但鄭家大屋始建於何時,未見有記載。目前,鄭家大屋“餘慶”堂懸掛的“餘慶”大匾,乃係同治七年(1868)由黃玉廷所書;廳中兩副對聯,亦是同治八年所書。據此,我們可以推斷大屋的籌建年份應不遲於1868年。至於落成年份,據澳門博物館所藏的一份鄭文瑞臨終前的字據所述:“於同治十二年、西曆壹千八百七十二年正,代三男正元起造樓房壹,計二座二進,共支總工料銀七千三佰六十元。……右邊祖屋公用,左邊樓屋係二男正翔起造,歸二男管業。”則鄭家大屋可能於1872年落成,而且肯定已建有祖屋、二男(鄭觀應)和三男(鄭曜東)的三座大屋。
鄭觀應在《待鶴老人遺囑》中有“陸續資助先嚴建造澳門龍頭井之屋兼置祭產”句,可知鄭家大屋係由鄭觀應及其弟出資,由其父代為籌建的。鄭觀應《題澳門新居》描述其大屋是“群山環抱水朝宗,雲影波光滿目濃。”又說“三面雲山一面樓,帆檣出沒繞靑洲。”其時大屋前臨內港,後靠西望洋山,因此大宅內祖屋有一對門聯云:前迎鏡海,後枕蓮峰,說的正是當時形勝。
鄭家大屋新貌
今天,由龍頭左巷大門進入大宅,入眼便是爬滿植物的照壁,左邊是座兩層大樓,可能是當年下人的居所。經過圓形拱門,便是一列長長的“轎道”,當年客人乘轎至此,便得下轎步入宅內。與轎道一牆之隔的,是個偌大的花園,種了三棵楊桃樹,至今仍有結果。轎道的盡頭是一道門廊,上面掛着一塊書有“榮祿第”的大匾,“榮祿”係朝廷賜予鄭文瑞的榮譽封號。過了“榮祿第”匾,便見到一塊“崇德厚施”匾,乃係當年山西巡撫曾國荃,為感謝鄭家為山西旱災出力籌款賑濟而特意贈送的。過了這道門,便是大宅的正式範圍了。只見三座樓房呈相反的7字形列開,前院種有一棵蓮霧樹,樹下是石桌石凳,石桌旁尙存一口井。往前行,右邊一道門進入霍然是一座小花園,於此可欣賞鄭家大宅中西合璧的建築風格,西式百葉窗和中式蠔殼窗共冶一爐。前院正中便是鄭家祖屋了,大門頂掛着“通奉第”大匾,下面便是“前迎鏡海,後枕蓮峰”對聯。整座祖屋高二層,前後兩進,中間隔着天井;後進的二樓上更有一閣樓,通前進的天台。進入二樓,便是祖屋的大廳,正中掛着“餘慶”兩字的大匾,地上列着桌椅,這裡應該是當年家族團聚、春秋祭祀的地方。與祖屋相連的便是鄭觀應之弟鄭曜東(即三男)的大屋;前院的最盡頭,與祖屋和三房成曲尺形的,上書“日月光華”的大樓,便屬鄭觀應這一房了,這裡相信也是《盛世危言》寫作的地方了。
限於篇幅,未能詳細介紹鄭家大屋佈置。筆者參觀下來的感受是,當局在維修時相當“克制”,並沒有大肆為大屋作誇張式的塗脂抹粉,仍保留其原來的簡樸風格。整座大屋,給人一種小康之家的感覺,屋內不見特別豪華浮艷的裝飾,這種風格,恰正能體現鄭家樂善好施、勤儉持家的家風。
相信讀者看完這篇報道後,也想到鄭家大屋中一遊,親身感受這座澳門名宅的風情。筆者相信,當局應該會盡快滿足市民的這一渴求的。
撰文、攝影:小 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