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藝館)藝術的飢餓
踱 迢
藝術的飢餓
《斷食少女·K》最具爭議性的一幕本來可以是最精彩的,少女K在地鐵月台斷食期間遇上八十後苦行靑年,靑年的裝扮觀衆一看便知是取型於早前香港的“反高鐵”苦行靑年,靑年力邀正在斷食的少女K參與苦行,K卻認為斷食只為斷食,不為其他原因,然後便跟靑年進行了一段不短的辯論,她疑問抗爭為什麼要選擇有表演性的苦行,不直接去抗議?靑年則反問為斷食而斷食,為藝術而藝術的意義何在?可惜《斷》的導演採取了嘲諷的手法處理,將苦行靑年塑造成傻子一名,得啖笑又喪失了思辯的趣味。董啟章作品中的“多聲道”不單單指其叙事手法,而是人物思想的平等交鋒,誰也不能說服誰,給讀者留下更自主的思辯空間。
“為藝術而藝術”是現代藝術思潮中十分誘人的想法,它維護藝術家、藝術作品的自足性,主張藝術不為任何意識形態服務;然而,歷史有太多事例吿訴我們,刻意避談政治,本身就很具政治性,表面上不具任何意識形態,就可以隨時為任何意識形態服務,自給自足的藝術家,一句“自我”就可以將“自利”掩飾過去。董啟章筆下的少女K在這個消費社會中,一心為“為斷食而斷食,為藝術而藝術”,可是打從一開始,她就在經紀人、媒體、追星族、八十後論述、政客之間左搖右擺,即使最終敢於拒絕被扭曲與標籤,然而對於“飢餓”、“表演”的原因,她還是要求敎於深山裡的斷食大師。大師斷食有年,說話很禪,突然拿出一隻切雞髀大口大口地噬,少女K大驚:“斷食這麼多年,大師為什麼要破戒?”大師吿訴她:“你想斷食時就斷食,你想食時,那就食啦!”我的理解是,在人人也想多吃一點的社會中,“斷食”也是一種抗爭的形式或姿態,而“飢餓”則是其中一種可能的結果,少女K/藝術家最痛苦的不是飢餓,而是說不清斷食的目的,卻被其他人任意論述、扭曲或利用;故事中不但呈現了父女兩代人(兩代社會抗爭者)的對話,其實也包含了作者想對當下文藝靑年說的話,藝術該不該為服務意識形態而存在?甚至怎樣才算藝術也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找到自己的話語,自己的論述。“斷食”不是為了“不吃雞髀”,掌握到自己的目標所在,吃與不吃只是當時很自由的選擇而已。(二之二)
踱 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