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何排《靑春禁忌遊戲》

我如何排《靑春禁忌遊戲》

三月中旬，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我與穆凡中老師相約在盧九花園內，暢談《靑春禁忌遊戲》的排演心得，在他的鼓勵與啟發下，當天的談話內容，最後變成了本文的結構雛形。在此和廣大戲劇愛好者和劇場同仁分享我的導演心得，並寄望讀者給予批評指正。

選劇的故事

有一次接觸《靑春禁忌遊戲》，是觀看由上海戲劇學院學生演出的現實主義片斷匯報，他們把這個戲濃縮成一小時版本，情節更加緊湊，戲劇張力更為強烈。我仍然記得飾演拉拉的女演員被飾演瓦洛佳的男生重重摔在桌上時，觀衆席中發出了驚慌失恐的叫喊聲，平時浮躁的年輕觀衆，都被這一幕幕殘酷揪心的場景震住了。戲劇學院平時的“叫好文化”(不論舞台上演甚麼戲，台下的觀衆都會瞎起哄叫嚷“某某某，帥！”)，並沒在這戲中出現，所有人都看得出演員為了完成此劇的排演，花了多大的心血，受了多少的皮肉之苦。我被他們感動了，這不僅是個好劇本，更是個深刻打動人，引人深思的好演出。“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在澳門排這個戲”，還在讀大二的我，就這樣鼓勵着自己。

在上海讀書的這些年月，澳門眞的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自賭權開放以來，衆多外商進駐本地投資，城巿的每個角落都張貼着和賭場酒店有關的廣吿標語，小城仿佛變成一個給人們消費和遊樂的娛樂場，我在2003年中學畢業的40多位同學裡，有四分之一都直接從事和博彩有關或間接有關的工作。各個娛樂場獲得龐大的收入同時，特區政府的稅收也大量提升，政府庫房內的錢愈積愈多，聚在庫房外圍觀的人也愈來愈多，大家都希望借此契機能大撈一筆，於是出現了2006年的歐文龍貪污案，而明眼人都知道，這件事暴露的只是現況中的冰山一角，澳門人自己已經深陷在這個娛樂場中的瘋狂遊戲，不能自拔了。

玩遊戲的不止是年輕人，就連大人也在玩這個遊戲，套用劇中巴沙對葉蓮娜所說的話：“難道你看不出來嗎？在這個城巿入面，稍為聰明一點的人，個個都在玩這樣的遊戲！”故作姿態、以權謀利、指鹿為馬、爾虞我詐，所以，在澳門上演《靑春禁忌遊戲》，它就不僅是一部有關道德敎育，有關喚醒靑少年健全人格的作品，它更是一部關注人性，審度當代社會在功利主義的背後，暴露出來林林總總有關靑少年、成人及社會問題的作品。

本劇發生的時空，是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期的前蘇聯。遙遠的時空給人增加了一道理解上的屛障，加上對當地政治文化的陌生，本地觀衆比起內地觀衆在理解此劇時往往更為困難，為了減低澳門年輕觀衆在一頭霧水中排斥此劇的可能，我們在正式排練之前，又對劇本進行了一次修改。

排練前的準備

第一次圍讀劇本是在2009年10月中，在天邊外（澳門）劇場內進行。我們所用的中文譯本是由童寧老師翻譯的，此版本已經被中國國家話劇院拿來作多次公演，不過我們還是發現這些從俄文轉譯成的中文，無法直接以口譯的方式，用粵語進行演出，因為大段的台詞實在太文縐縐，而且裡面有大量俄式的典故和俚語，對我們來說是不好理解的，所以我在此次圍讀後，花了兩個月時間，親自把劇本由中文再翻譯成為廣東話的版本，確保所有對話及獨白都能用流暢的廣東話來朗誦，另外也順帶對劇本內某些片斷作出適當的刪減（以使當代觀衆能更清晰接收到劇中重要訊息的原則進行去蕪存菁）。當本劇在2010年1月底正式進行排練的時候，演員手上拿的已經是由導演翻譯的廣東話譯本了。

作為導演，親自翻譯劇本，可作為一次比分析劇本更為親密地與劇作家談話的過程，因為分析劇本所作的是客觀的理性解讀，而翻譯則需要找到和作者心神意會的共鳴，去進入劇作家內在的精神世界，去感應她所看到每位人物的談吐舉止，然後再用我們熟悉的語言重寫。同時我又借此機會把每個角色的所有行動及說話動機都重新理了一遍，可以說在某程度上，我的導演構思是在翻譯的過程中建立的，後面就是和演員之間的溝通和合作了。

和演員的工作

跟演員的工作，第一步是以動作分場的方法，給每一個細場次進行命名，此分場的工作共分為三天進行，所有演員一起參加討論，最後我們為此二幕劇分了21個場次，分別為：

第一幕：入屋、送禮、試探、狡辯、賄賂、威脅、激勵、說服、恐嚇、圍剿、搜屋

第二幕：談判、嘲笑、侮辱、反抗、脫罪、揭穿、挑釁、威嚇、殘暴、贖罪

通過這次分場討論，每位演員對他在劇中所要處理的舞台動作，以及各個人物之間的相互關係，都有了更充分深入的理解。每當在排練的過程中，他們感到有疑惑時，我們都會以這個分場表為依據，讓演員跟着這條主軸——角色的行動線去尋找他們的心理動機和組織外部動作，在排練時間緊湊的情況下，這個分場表為我們起了立竿見影作用。

不同版本的參照

《靑春禁忌遊戲》自2004年起在內地被搬演至今，評論界都給予極高的評價，很快此劇目就被奉為經典，在各個高等院校內一演再演。不過在澳門版《靑春禁忌遊戲》即將上演前的三星期，我們都沒有正式觀看過任何其他版本的錄像。其實，我們還通過網絡，用本劇的俄文原名《Дорогая Елена Сергеевна》（中譯：親愛的葉蓮娜謝爾蓋耶夫娜），找到了二個電影及一個舞台片斷的錄像，但我希望能在整體有一個比較清晰的結構後，再借鑒別人的東西。一來是排演經典的壓力實在很大，二來是不希望演員和我被其他版本先入為主地影響。終於，在新年的連排後，我們找了一個休息日，所以人聚集在一起，連續分享了這四個版本的《靑春禁忌遊戲》（包括國話版）。

（二之一）

譚智泉

chronojohnny@g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