鑑別眞假錢納利 ——錢納利、啉呱和行貨畫硏究

鑑別眞假錢納利

——錢納利、啉呱和行貨畫硏究

剛結束的“他鄕故里——喬治·錢納利作品展”有一幅中國畫家啉呱繪的肖像油畫《威廉·亨特》引起觀衆的注意，因為它酷似錢納利作品。由於英國畫家錢納利在澳門有衆多的學生，以及澳門行貨畫的繁榮，自十九世紀中葉起在澳門和廣州出現了一批摹仿錢納利的繪畫作品，這批膺品大部分技巧拙劣，容易識別，但是其中有一小部分比較難鑒別。

造成以假亂眞的畫在藝術品市場流通，有以下三個原因。首先是名師出高徒，錢納利的學生繪畫技法高超，摹仿老師的作品維妙維肖，幾可亂眞；其次是受到二十世紀出版的書刋上發表的某些介紹錢納利畫和文章的誤導(包括香港和內地的所謂權威的輕率鑒定)，張冠李戴，以訛傳訛，造成混亂；第三是藝術品市場上不法畫商為了謀取暴利，將複製品冒充原作出售，包括勾結所謂鑒定家做假鑒定(這裏特別要說明，在藝術品市場上複製品和仿製品也是有一定價値的，但決不能冒充原作，冒充名家)。

由於以上三個原因，對目前硏究錢納利、收藏和轉讓錢納利作品造成一定程度的困難和干擾。有些錢納利學生的習作被誤認為錢納利的作品，有些膺品被當作眞蹟，其中以速寫和水彩畫居多，也包括一些油畫。

筆者根據多年來對錢納利的硏究，分析了“眞假錢納利”的差異，認為可以從六個方面來鑒別。

一、素描基礎的差別

“眞錢納利”就讀於英國皇家美術學院，他受過長期嚴格的素描基礎訓練，基本功非常紮實；造型嚴謹，特別是人物肖像輪廓鮮明，臉部五官特徵和四肢的比例結構準確，毫不含糊，顯示高度的素描基本功造詣。而“假錢納利”多數是摹仿起家的畫坊學徒，由於當時澳門的條件有限，錢納利開辦畫室招收學生，不可能像英國皇家美術學院那樣進行長時間的素描課程訓練。啉呱等幾位學生也祇進行了短期的素描訓練後就匆忙地進入學習水彩油畫階段，帶有急功近利的心態，普遍的素描基礎比較浮淺，更不用說那些“徒子徒孫”了。他們根本沒有素描基礎，多數是“依樣畫葫蘆”方式的臨摹。所以大部份銷售的商品畫是藝術性不高的行貨。

二、色彩和色調處理的差別

在對於色彩和色調的觀念上，西洋畫和中國畫有根本的區別。西洋畫重視色調，重視環境光源對於描繪物體的影響，局部色彩必須統一在整個色調之內。“眞錢納利” 的作品，特別是油畫，色調完整，色彩冷暖非常肯定，人物五官陰暗部份暖而透明，充滿了生機勃勃的活力。而中國繪畫的傳統和中國人的習慣觀察方法審美趣味對固有色概念很頑強。因此，“假錢納利”的作品，特別是油畫色彩不和諧不肯定、色調不統一，固有色經常不自覺地破壞整體色調，造成“假錢納利”油畫冷暖關係含混不清，暗部顏色髒而不透明。

三、作畫步驟的差別

西洋畫尤其是人物肖像油畫，作畫的步驟非常嚴格：從人物輪廓開始，先用調色油畫出棕色的暗部，再畫明暗交界部份，然後再塑造受光面，最後點高光。這一系列的程序保證了畫面層次清晰、筆法明確、有條不紊。“眞錢納利”的油畫遵循這種嚴格的作畫步驟，體現了十九世紀英國學院派油畫的學風。而“假錢納利”油畫作品可以明顯的看出作畫步驟混亂，有的甚至把應該在調色板上進行的程序移到畫布上完成，着色不肯定，在畫布上反覆塗改，等於在畫布上調色，造成“攪拌泥漿”的後果，使畫面色彩髒亂，沒有準確的色調傾向，祇有明暗沒有冷暖。步驟混亂還造成畫面嚴重吸油，底色未乾急於上第二層顏色，造成很快泛色變色，直到變灰發黑的惡性效果。這類“假錢納利”油畫比比皆是。

四、構圖光線的差別

構圖是體現畫家藝術修養的試金石。“眞錢納利”掌握了皇家美術學院那一套成熟完整的構圖方法，注意畫面均衡中求變化，形象鮮明、主題突出、繪畫語言生動簡練。而“假錢納利”構圖呆板，畫面繁雜，透視錯誤百出，在風景和人物畫中這類缺點“假錢納利”表現得非常明顯。

光線是西洋畫重要的造型因素。“眞錢納利”善於運用光線，他的畫中光源方向統一，高光點得恰到好處，充分利用光線將畫面中形象物體前後主次、立體感、空間感交得一清二楚，利用光線強調人物臉部表情和背景中的道具細節，像運用戲劇中的射燈渲染氣氛吸引觀衆的注意力那般。而“假錢納利”不僅不善於運用光線，有時甚至迴避光線，出現在“假錢納利”的作品中，則是光源方向不一，或者在同一幅畫中有不同方向的光源出現(如同拙劣的台港電視劇，光源混亂，一個人物有幾個影子)。有些“假錢納利”的作品甚至出現人物臉部有明暗、衣服無陰影、光源不統一的畫面。

五、描寫細節的差別

着重細節是描寫“眞錢納利”的一大特色，我們可以從錢納利的人物和風景畫中找到許多生動的例子。錢納利畫的人物肖像不僅臉部表情生動，而且雙手的姿態也富有變化，十分自然。錢納利善於刻劃動人的細節——風景中澆水的農民、聚精會神的理髮匠和賭徒，雖然祇是草草幾筆但生動傳神。錢納利的肖像畫背景中一雙精美的靑花瓷茶杯、一頂竹笠、一個燈籠、一個痰盂都精心刻劃，細緻入微、符合人物性格和地位、具有時代特徵。而“假錢納利”的畫面中這類細節十分粗糙，甚至破綻百出。

六、顏料、畫紙、畫布和調色油等材料的差別

從藝術史的角度看，西洋畫家的顏料有一個發展過程。在12 世紀的歐洲，大部份的畫家都是自己動手硏磨配製顏料，工藝十分複雜，效果也不甚理想。15世紀初，凡·艾克兄弟發明了能夠直接調配使用的顏料，使油畫得到很大的發展，當時的油畫顏料是玻璃瓶裝的。1840年鋁錫管的發明對現代西洋繒畫顏料的普及起了很大的作用。繪畫顏料分三種：A、有機天然顏料；B、無機天然顏料(來自天然礦物質)；C、合成顏料(是化學工業生產的，品種多，耐光性及穩定性能好)，現代繪畫顏料大部份都是合成顏料。

十九世紀英國經過工業革命，已是一個非常發達的資本主義強國，英國化學工業的發展，促使油畫和水彩畫顏料等繪畫材料在世界上居領先地位。從錢納利的作品來看，他所用的顏料絕大部份是從英國進口的，由於錢納利為英國東印度公司上層人物繪製肖像畫，保持良好的關係，所以東印度公司的定期歐亞航船為錢納利帶來英國和歐洲最好的顏料、畫筆、畫布等繪畫材料，為錢納利的繪畫創作提供了可靠的後勤保障。

而以啉呱為代表的“行貨畫家”，他們用的繪畫材料與錢納利相反。他們為了節省繪製“行貨畫”的成本(因為他們的大批“行貨畫”售價不高，利潤很低)，大部份採用中國當地礦物質的顏料粉，加上調色油自行硏磨調製，因此繪製出來的“行貨油畫”色彩單調、沒有光澤，筆觸粗糙、層次較少、深度不夠、暗部不透明，造成油畫肌理沒有變化，繪畫性缺失。

在“行貨畫家群體”中，除了啉呱接到重要的訂貨——為外國人或達官貴人畫肖像，使用外國進口的顏料。其它絕大多數的“行貨畫家”都是用自己硏磨調製的顏料，所以畫面效果顯得沒亮度。

總結

從以上六個方面比較可以大體上分辨“眞假錢納利”的優劣高低，而便於識破“假錢納利”的偽裝，使他們原形畢露，無所遁形。

清末民初，中國造假畫有兩個大本營：仿中國畫和故宮藏畫的人主要集中在北京的地安門，那裏集中了一批造假畫的高手。北京城南面是前門，北面是地安門，俗稱 “後門”，所以畫商們把地安門一帶造的假畫，稱為“後門造”；仿造西洋畫的人集中在省港澳，主要是來自澳門和廣州啉呱的徒子徒孫，他們靠摹仿錢納利和西洋名家的商品畫謀利。雖然這些“假錢納利”為今天硏究錢納利的藝術造成了混亂，但是不能否認，在當時，即十九世紀中葉和二十世紀初，他們對西洋畫在中國的推廣、普及產生很大的影響，他們的積極作用應該在中國美術史上得到適當的地位。

徐 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