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盡荒謬的《花與劍》
莫兆忠
不盡荒謬的《花與劍》
“荒謬劇在結構上常常有頭無尾,有尾無頭,或者無頭無尾。荒謬劇也抛棄了情節,人物以符號代之,幾無性格可言。其中的思想又不可捉摸。至於修辭,過去的邏輯及美學標準一律失效,詞語的符徵(signifiant)與符旨(signifie)經常是背離的,表現的是語言的失序及人際的無能溝通。因此荒謬劇之所以絕對荒謬,乃因以荒謬的形式表現荒謬的題旨。”——摘自馬森:《荒謬劇的翻譯與演出》
曉角劇社剛上演了台灣著名劇作家、戲劇學者馬森先生的經典《花與劍》,劇場裡只有兩個演員,一個飾演兒子,另一個面戴四層面具,先後扮演母親、父親、母親的情人(即父親的好友),最後則是一具骷髏。地點是墓地。母親叫兒子不要再回墓地,父親卻不斷呼喚兒子回來;兒子正在面對兩個情人不知如何選擇,於是在追尋父母之死的過程中發現自己的“身份危機”。
馬森三〇年代生於山東,四九年隨父親到台灣,後又在法國、加拿大、英國等地留學及敎書,六七〇年代即於台灣的文學刋物中發表劇作,馬森的劇作一般被評論者歸類為“荒誕劇”(Absurd Play,馬森主張譯為“荒謬劇”),事實上馬森也是較早將西方荒誕劇場理論帶到華文戲劇界的人,一九七八年馬森將他六七〇年代於台灣發表的多部獨幕劇結集成《馬森獨幕劇集》,劇集裡的作品借鑒了西方荒誕劇的手法進行創作,當中《腳色》、《蒼蠅與蚊子》、《弱者》、《蛙戲》、《花與劍》和《進城》等多次被澳門劇團和學校戲劇組搬演,當中又以《蛙戲》、《花與劍》和《進城》演出次數最多。從馬森自己對荒誕劇的解釋看來,他的劇作也未至於“絕對荒謬”,因為對於荒誕的世界,他還常常忍不住在作品中嘆息。
說回曉角是次由“新晉導演”執導的《花與劍》,在小小的窮空間中,舞台及燈光設計上,的確能形成一種神秘、不可知的氛圍,一人分飾四角的陳世平和飾演兒子的羅德慧也夠落力認眞,單純從“看戲”的角度而言算是一部誠意十足之作。然而,作為一個“象徵性”強於“戲劇性”的作品,劇場中衆多元素便不單是“配合”,而是各有意義、各有份量,它們的存在不會比演員或文本顯得次要;諸多劇場元素如何相互緊扣,合理地鋪排,關係到導演對劇本的理解與演繹;《花與劍》跟馬森很多劇作一樣,帶有“寓言”色彩,它是從一個看似具體的人、物與處境,慢慢打開觀衆的想像,通往更廣闊的哲學思考。墓地的氣氛是陰森恐怖的,這方面在劇中可算處理得十分成功,但“陰森恐怖”並不是劇作最終要強調的,如果將這種“陰森恐怖”放在演出的開首,或幾次角色轉換中,劇作眞正要留給觀衆的思考空間便不至被懾人的“劇場效果”收窄。
莫兆忠